文雨飛陽

  雨中觀瀑

黃天來

雨中，走入群山，山正沐浴。

石階，已是遙遠的記憶，羊齒，卻是昨夜初芽。我踏著苔，滑著雨中的濕潤。但聞桂香撲鼻，應是早春翠綠，滿山遍野，春意盎然。

清溪潺潺，源自晶瑩的雪山，煙雨濛濛，纏綿於山峰的溫暖。唯恐戳破了一襲雲霧，霧在山徑，霧在幽谷。

滴在山芋葉上，珠落玉盤，圓滑珍珠，玉潔可愛。山中靜謐，聽雨聲，滴在樹梢，滴在我手中的小傘。雨中海棠，黃蝶花艷紅，昨夜落英應滿徑。我輕撥一樹落枝，唯恐壓壞了雨中那片鳳仙。人在仙境，山在飄渺之中。姑婆芋葉上的樹蛙，哇哇叫我，想是尋找昨夜走失的母親。山櫻殘紅，寒冬已走遠。正是嫰葉迎春，二雙綠繡眼調情樹間。一前一後，雨中的春情，我竟是偷窺的那個人。

此刻，山中有歌，歌的是山澗瀑音。妳聽，不是鳥鳴，不是紅塵喧囂，是神仙世界的昇歌太平。

有人來了，不是樵夫，是方外旅人。

戴著斗大的雨笠，涉水跋山，莫非山中靈寺的師父。他看我孑然獨身，也感到好奇。

「施主市區而來，雨中爬山好心情！」

「師父慈悲，只是戀戀紅塵。落花紛飛，斜風細雨不須歸。」

「阿彌陀佛，施主真是雅客。」

「不敢，鄉野之人．敢問到瀑布的山路遠嗎？」

「心中有路則近，心中無路則遠。」

「瀑音隆隆，瀑布想必十分雄偉！」

「善哉！出家人只見流水，不見瀑布。」

一段瀑聲悠揚，笙歌如琴，是濤聲的那種節奏。忽而巨浪擊石，忽而潮退悠閒。

一段瀑急如風，吹在山澗，吹起油桐飛花千堆雪。水絲雨絲，絲絲冰涼，吸一口新鮮的冷氣，水從髮際，滴至迎香，流入承漿，甘甜可口。潭中起波，懷抱奇石倒影。山中有雨，濕了竹風楓香。

一段瀑聲如雷，屹立石上，有玉石臨風，但聽得水聲灌耳，滾滾黃河天上水，疑是昨夜銀河落九天。好個千軍萬馬，殺將過來。我雨中振衣，衣如蠶翼。揚起一片黃葉，竟似手中的小傘，寧讓那點滴洗滌沉澱身上的日夜塵埃。歡悅的雨，肆無忌憚地飛舞在雪白的湮波中。

冷冷的走入潭中，竟是青山淨身的了無牽掛。一時間全身都舒暢起來了。本來水中就有個無塵、無欲、無念、無相的祥和世界。雨絲中，耳邊彷彿響起陣陣的鐘聲。我隱約聽到，「一心觀水，但見其水，」的絲絲懺語，在山中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