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雨飛陽

朋友們，小心囉!育芸要來吃你了。

把你心裡那根「若有所思」的心絃吃掉。

這是育芸參加「閱讀簡媜」徵文比賽的首獎作品。

(連續兩次得首獎，真是驕傲呀!)

吃，朋友。

一桌珍饈，一個故事！八次盛宴，八個說故事人，帶來八個感人肺腑的生命故事。簡媜的《吃朋友》，讓人流口水，也讓人流眼淚。

「吃」除了美味佳餚的品嘗外，是否還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心酸抑或愉悅？簡媜說，每個人都可以寫下這樣的故事，參加了誰的鴻門盛宴，什麼樣的菜色牽引出怎樣的深刻回憶？倘若是我，第九宴我會說「麻油燒酒雞」。

一封兒子滿月的邀請函，讓朝九晚五繁忙至極的一票朋友，多了個暫時放下手邊工作的極佳藉口，大夥兒從四面八方的各個角落依約而來，全部齊聚黃家。

眾多賓客，聲聲恭喜、句句道賀的寒喧話語中，一個忙碌身影來回穿梭在餐廳與客廳間，是秀美的婆婆黃家廚房的第一女主人，老人家臉上一副滿足欣慰的笑容，一邊忙著招呼絡繹不絕到來的客人，一邊也沒忘記稱讚孫子可愛的微笑與福氣的面相，更不時忙著將一碗碗滿到要溢出來的麻油燒酒雞，親自端到每個人的手掌心，還頻頻叮嚀說：「這是我的拿手絕活一定要吃喔！」

濃郁的麻油燒酒香，薰得室內每一寸空間的每一分子都醉了，人人被燒酒雞的香氣浸滲得滿臉通紅，川流不息走動的身影和隨影飛飄的衫袖，將麻油燒酒雞的香氣煽到屋裡的各個角落，此時此刻的黃家，活像個不小心跌進燒酒罈和麻油甕裡的小娃兒，渾身酒氣與麻油香。

宴會上的主角是那純真無邪出生才三十天的濃眉娃兒，是家人殷殷期盼下誕生的天之驕子，胖嘟嘟的黃家寶貝依偎在母親懷裡香甜的睡著，神采飛揚的母親臉上，洋溢著如釋重擔的幸福笑容。

話說當年俊男美女的隆重婚宴羨煞不少單身族群，從此幸福美滿過一生的童話故事結局，是大家對他們的祝福與期盼，可惜公主般受寵的日子僅有一年的時間，大女兒出生後，秀美的好日子少掉了二分之一，那減少的二分之一幸福，並非為了養育紅嬰仔所耗損掉的，而是… …

原來幾代單傳男丁不旺的黃家，在秀美剛嫁進去時婆婆就言明要生三個孫子，沒想到年輕的恩愛夫妻第一胎生了個女兒，婆婆臉上有了些許的不滿，但是依然欣喜黃家有了第三代，於是將條件降為二個孫子。

隔了一年秀美為黃家又添個女娃，婆婆露出極端不悅的失落感，這冰冷的臉色讓秀美心生畏懼，終於連那剩餘的二分之一幸福也不見了，這次婆婆沒到醫院探視秀美，連自己的孫女也沒瞧一眼，只交代兒子告訴媳婦，不管生幾個，就是生、生、生，直到生了個孫子為止。

為了婆婆交代的那句話，秀美夫妻倆總是努力在做人，只要知道懷孕了，就到醫院做羊膜穿刺的檢查，不為別的只想確認孩子的性別，如果醫生告知是女兒就做人工墮胎，因此我們常輾轉聽說她懷孕，隔沒多久又聽說她去拿掉孩子，這種流傳的聽說在朋友間總有仨倆回吧！

聽說的次數多了，大家碰面時不再問起秀美是否懷孕，因為不敢問也不忍問這樣的問題，就在大家漸漸淡忘秀美為生兒子所受的煎熬時，兒子滿月的一封邀請函，突如其來的飛進至親好友的信箱裡，猛然喚醒那遺忘已久的記憶，原來當我們過著刻板公式化的平凡生活時，她依舊為肩頭上挑著的任務努力不懈，真是讓人不捨她為了宿命所做的堅持。

有子萬事足或許是秀美在彌月酒宴當下的心情吧！看著客廳裡堆滿長輩們送給《紅嬰仔》的見面禮，秀美笑著說，這樣貴重的禮物讓她真不敢接受，倒是希望像《老師的十二樣見面禮》雖是禮輕卻是情意重，一輩子實用的無限祝福，不知哪個眼尖的人立刻說：「那麼，請把手上的戒指送給我吧！」

原來秀美手上有只閃亮亮的鑽戒，是婆婆餽贈的超級大禮物，慰勞她為傳宗接代盡心盡力的獎賞，被那個二愣子一語道破，秀美露出耐人尋味難以捉摸的尷尬表情，五味雜陳感觸良多之外，也許還有份累了的疲倦感吧！

光陰更迭，春去春又來，自然時序與生命承傳，總會找到屬於它真正的落腳處，霎那間我突然有所頓悟，自閉又孤寂的內心深處，有股被撫慰的溫馨滿足感，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己想念麻油燒酒雞，雖然燥性體質根本不適合這一味，但是依然時常懷念這個味道。

麻油燒酒雞常出現在甚麼時候？嘴饞？冬令進補？女人做月子？對我們這幫兄弟會姊妹淘的成員來說，麻油燒酒雞就像投進湖心水面的石子，激起友誼同心圓的漣漪效應，編織成一張完整的友情脈絡網，那縱橫交織的點是每個人生命歷程的連結。

心有戚戚焉的每個交點，在心靈深處互相安慰彼此鼓勵，撫平了曾經因受傷所烙下的痕跡。生命中諸多人性的弱點與無法理解的無奈，每個人的處理方式都不相同，秀美的認命換來偌大顆的鑽戒，箇中酸甜苦辣的滋味，值與不值，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所以只有當事者內心最清楚。 

    簡媜曾說過，對她而言，鑲在戒指的那顆寶石，讓她一生迷戀不已的珍貴寶石，叫做「文學」，而文學就在你身邊，「創意」毋須捨近求遠，只要堅持信念。那麼你追逐的寶石是什麼？財富？權力？生命真諦？抑或其他？你選擇的人生是什麼？甚麼才是你活著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