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鳴/游  晉

冷冰冰的大廈兀自一群群矗立著,鏽灰色的主體外插著過度鮮豔的招牌,缺乏生機,像是群穿著滑稽的年邁小丑。

在大廈群中央偏西北的位置,一棟六、七十年代台式洋房孤零零的站著,生滿斑駁的壁癌。這真是張極度詭異的畫面,好像一幅塗鴉被人硬是扯掉一塊,卻用水墨畫來填補。

暮曉芽淡淡地瞪著那間買賣房地的接洽辦公室,手裡緊捏著一張泛黃,邊緣還有點發霉的地契。 

四十年前,那是個沒有大廈、只有圍繞嶄新洋房的大片農地的時代。那時,洋房有四幢,像兄弟一般緊鄰著,曉芽的記憶,就從這裡開始。

的確,房子裡住著的四位主人有親戚關係,但遺憾的是,卻非如房子般團結。

曉芽有兩個哥哥和一個妹妹,父親是個標準的傳統農夫,一生都不知道什麼是休息的刻苦農夫。

曉芽十歲時的一個夏天,父親第一次背著曉芽上山,騎著鏽跡斑斑的舊式腳踏車。

「爸,今天幹嘛帶我上山?」曉芽問。

「你也長大了,不能只會吃而已,所以今天起,我就要開始教你農務了。」

「務農的話,家裡附近不是一大堆田嗎?幹嘛跑來山上?」

「囡仔郎有耳無嘴,問那麼多做什麼?」

曉芽見爸爸生氣,便不敢再問了,片刻,父親又說道:「你要開始記路呀!幾天後我就要你有能力自己騎上來!」

曉芽嚇都嚇死了,這山裡怎麼騎都是荒煙漫草,誰會記得怎麼轉彎呀!再來,那輛腳踏車的椅墊可是到了自己的胸口高度,怎麼騎?就算爸爸調低了,這可是上坡哪!

「…不要啦!這裏我怎麼可能騎得來!而且山裡天黑很恐怖!」

「你都幾歲了還怕黑!男孩子還這麼膽小,丟臉!」父親應道。

於是曉芽只好努力的記著路,心裡祈禱著爸爸不要明天就要他自己騎了。

三十分鐘後,父子倆終於到了一片凹凸不平田地,雖然崎嶇,種植作物的面積卻不小,但即便曉芽還小,也輕易發現,家附近的田比這裡的好上許多,雖然一肚子疑惑,他卻還是不敢多嘴。

「來來來,這裡就是我們家的田。」爸爸說。

「整片都是!?」

「你不要以為我們家是大地主,這裡原來都是一片樹林,是你爸爸我親自開墾出來的。而且…」爸爸難得沒一口氣把話講完。

「而且什麼?」

「這片田很難種的,以後要是沒有好好種滿這一大片,我們就要餓肚子了。」

於是,曉芽就隨著爸爸一起翻土、施肥、拔草、澆水、除蟲、噴藥……日復一日,滴盡汗水,收成卻是一個未知數。

夏去秋來,秋走冬至,曉芽原本以為可以喘口氣,沒想到爸爸還是照常天天上山,每次都是晨曦初露時帶著一個竹簍和一把砍刀就出門了,還一定穿著最破爛老舊的麻布衣,回到家時都七晚八晚了,而且每次一回來,衣服都變得更加破爛,手臂、臉頰、小腿也處處是刮傷,還會帶回滿滿一簍的竹藤,哥哥們都會主動的把那些竹藤晾在門前。

曉芽又擔心又害怕,不知道爸爸到底是為什麼要每天上山?又為什麼每次回來都全身是傷?但是也沒機會問爸爸,因為爸爸一回家就倒頭就睡,所以只好找機會問哥哥。

「哥,為什麼冬天爸還要天天上山把自己弄得滿身傷?」

「冬天還是要賺錢呀!爸是上山是為了砍竹藤,曬乾以後可以拿來編籐椅,竹簍之類的賣錢,但是這些藤蔓都是長在荊棘堆哩,而且通常都會長在山壁上,所以爸都不准我們去幫忙。」

「所以爸會編竹簍!?」

「對呀!他說以後等妹妹長大的時候就要教她,不然妹長大後沒事做也不是個辦法。」

平時,曉芽也要上學,但這個理由並不能讓曉芽偷懶,一樣每天放學要自己騎車上山種菜。雖然爸爸不識字,卻還是很注意成績單上的數字,所以曉芽也不敢對學校課業太隨便。

但是,厄運卻席捲而來。

一天,曉芽回到家,放下書包正準備上山工作,爸爸卻叫住他:「曉芽,今天不用去了。」

「為什麼?」曉芽奇怪的問,平常他只要稍慢一點就會被罵得狗血淋頭。

「你媽媽她生病了…有點危險…」

「什麼!?那趕快送到醫院呀!老師說醫院可以治很多嚴重的病。」曉芽氣急敗壞的大吼。

「你那什麼口氣?你以為你爸爸我不知道嗎?但是我們哪來的錢?偷拐搶騙?」爸爸的眉頭深鎖。

「那…怎麼辦啦?」曉芽有點手足無措了。

這時,一名駝背矮小、牛山濯濯的醫生從屋裡走了出來,和爸爸交頭接耳了幾句便離開了。

「爸,我們老師說生病就要去診所醫院,不能自己找密醫啦!」

「請這位密醫已經差不多花光我們半年的積蓄了……」一旁的大哥慘然一笑。

「爸,醫生說怎麼樣?」二哥問。

「……」爸爸沉默的走進屋裡說:「記住,這件事不能跟你們小妹說。」

夜裡,曉芽斷斷續續的聽到媽媽在低聲呻吟,於是,他起床想看看媽媽,卻發現爸坐在床邊,癡癡的看著抱著肚子,翻來覆去的媽媽。

「爸…媽媽她…還好吧?」曉芽怯怯地問。

「你去倒杯溫水來,再準備條浸過熱水的毛巾。」

片刻,曉芽就把這兩樣東西拿來了。

「你幫我把你媽媽扶起來,再餵她喝水。」

隨後,曉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平日嚴厲、不苟言笑的爸爸溫柔的拿著毛巾輕輕揉著媽媽的肚子。

「阿芸呀!有沒有舒服點啊?」

「……」雖然媽媽什麼都沒說,但是臉色明顯舒緩了許多。

三天後,曉芽家就奏起輓歌。

陰風颯颯,白布隨風飄盪,不懂事的妹妹拍著手,直說好漂亮,像媽媽的裙子一樣,曉芽則是木然地看著,他倒覺得,亂舞的素尺像是鬼魅一般,好像媽媽在對他招手……

爸爸哭了。淒厲的哭著,哭得聲嘶力竭,聲音驚動了附近的烏鴉,煞時,烏啼混著哭聲,陰森森的此起彼落。

不久,田地的旁邊就多了一個土塚,簡陋的塚。

從此以後,曉芽就非常討厭五月,尤其是聽到學校播放「世上只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心裡都會莫名的顫抖,好像有人在心口上千刀萬剮,還笑著灑鹽一般。只要聽到這歌,就算咬破嘴唇,都絕對能感覺到臉頰上兩行濕熱的感覺。

幸好,曉芽與哥哥們都很用功,三兄弟都進了縣裡第一高中,但是,離家太遠,所以就爸爸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輛破舊的腳踏車,在後輪上加個鐵架,好讓三兄弟可以一起坐上車。

但腳踏車一樣要騎三十多分鐘,還好三人從小種田,身子強,所以輪流騎還不成問題。

高二那年,曉芽的父親在上山的途中摔車,折斷了右腳。

有了媽媽的借鏡,這次兄弟三人不敢怠慢,把爸爸送進醫院,但是,問題立刻浮上檯面。

以前都是兄弟三人種田採收,爸爸再騎車把農作物載到市場賣給蔬果商,現在爸爸進了醫院,就沒人把農作物賣給商人了,如此一來,就沒了收入,沒有錢,爸爸就沒辦法繼續住院,家裡也就沒有米吃了。

可是市場離家也很遠,不可能上山摘完菜再去市場,等到了市場人潮也都散了。所以兄弟三人決定分工合作,大哥跟二哥年紀大,身體也比較強壯,就負責上山採收,由曉芽把菜載到市場賣,小妹則是負責在醫院照顧爸爸和煮晚飯。

放學一回到家,曉芽就必須全力踩著腳踏車往市場衝,只要晚那麼一點,就會趕不上黃昏市場了。

但是曉芽發現,他對市場行情很不了解,數學又糟糕,所以也不知道一車的蔬果到底值多少,他只知道,這是哥哥與自己用血汗換來的蔬果,是要拿來養一家五口的蔬果。

「哎喲!是曉芽啊,今天怎麼是你載貨呀?」曉芽有跟爸爸來過幾次市場,所以某幾家老闆也認識他,而說話的這位,同行都稱「阿瞞」,只是曉芽不知道。

「因為我爸他受傷了,現在不能騎車,所以就我來送貨啦。嗯?老闆,平常和我爸接洽的那家老闆呢?」曉芽發現以前爸爸賣菜的攤子今天沒開。

「不知道哪,他兩天沒來囉。怎麼?阿鐘有說只能賣給蔡頭嗎?」阿鐘就是曉芽的爸爸,菜頭則是那位缺席的老闆。

「是沒有啦……」

「那麼,你要賣也可以賣給我呀!」阿瞞的臉泛起了標準的笑容,帶點詭譎的笑容。

於是曉芽就把一車的金棗運進阿瞞的攤子,阿瞞就拿出一架電子秤,開始「滴滴滴」的按著秤上的按鈕。

「不好意思啦!曉芽!最近金棗盛產,行情糟透了,所以你這一車…我看看…我差不多只能用五百多塊買喔!」阿瞞嘆了口氣說道。

「什麼,這樣一斤不到一塊啊!你不要欺人太甚!」

「孩子,你對我大吼也沒用呀!在商言商,我買了還不一定賣得出去呢!」阿瞞把幾張鈔票跟幾個零錢塞進曉芽手裡。

曉芽則是呆呆的看著一車的金棗,一車的血汗,哥哥們的拼命和他費盡體力踩踏板的成果就僅僅如此!?爸爸的醫藥費怎麼辦?家中的伙食費怎麼辦?當下,曉芽眼淚就掉了下來。

回家的路上,曉芽看到了路邊的水果攤在賣金棗,牌子上斗大的字寫著「金棗 35/斤」。

冷風削過。曉芽的臉半青半白,茫然地看著牌子,感覺到雙頰淌過兩行冰冷。心情宛若屈原,帶著絕望沉落江底…為什麼?為什麼?我跟他無冤無仇呀!這世界怎麼了?種田人的宿命…就這樣?

數日的奔波勞頓,曉芽有點受不了,於是有時候就會不去學校,這樣送貨才不會那麼趕,但是很快的,學校的月考就到了。

高中的月考可不是能輕易應付的,尤其是英文跟數學,更是曉芽的死穴,那學期,曉芽被英文和數學老師找去。

「曉芽呀,你最近是怎麼了?常常缺課英文又考那麼糟,以前你不會這樣呀?」英文老師問。

「……因為,我爸爸他受傷住院,我必須要代替我爸運菜,所以有時候會沒辦法來,被我爸知道他一定會罵我一頓,又不准我請假,然後勉強自己去運菜。」

「可是,你知道你這樣這學期會被當掉嗎?」

「老師不行啦!我被當我爸一定會把我給打死,他最在意的就是我們的成績了!而且我們家沒有重讀的錢呀……」曉芽緊張到有點哽咽了。

「……」老師無語。

「老師拜託你,讓我及格呀,我不能被當啊!」

「……好吧,但下不為例啊!」好在英文老師人很好,知道曉芽平常很用功,沒有說謊,就允諾給了曉芽「同情分數」。

但是數學老師就沒那麼好說話了,他還狠狠的酸了曉芽。

「喲~你這種成績都能上這所高中呀!不要笑死人了,你還是回家種田吧你!」

「老師拜託啦!這次我一定不能被當呀!」

「你現在沒被我當,遲早也會被當啦!你還是認清事實吧!農夫的孩子就該守本分,乖乖種田吧你!」數學老師的話,給了曉芽重重的一擊。

呵呵…果然呀!我果然只有種田的分……

雖然曉芽說不動數學老師,但好在曉芽是國文老師的愛徒,在國文老師求情下,數學老師終究讓步了。

幾年後,哥哥們都考上不錯的大學,而曉芽則是考上了外縣市的師範大學,都可以拿到獎學金,家中的經濟狀況就好多了,妹妹的學費壓力和爸爸的工作壓力也都減輕了不少。

在一次春假,曉芽從宿舍返家,發現家中吵吵嚷嚷的,發現父親正在對一位西裝筆挺的中年人大吼。

「那塊地我種了十幾年了,根本沒有問題,怎麼突然就你們說我的田要被徵收?」

「先生,不好意思,但是現在正在推行工業化,你的田那區剛好藏有豐富的大理石,所以很適合水泥工業。」

「那又如何?我的田下埋大理石跟你有關係?有大理石就要搞水泥?你可以再扯淡一點。」父親冷笑。

「先生,請你注意,我們是要『徵收』你的田而不是向你『買』田地。」中年人不為所動。

「我管你究竟是幹什麼,你他媽的要是敢動我的菜就試試看。」父親怒罵。

「請你注意你的言詞,先生。要是你屢勸不聽,哼哼……」中年人撂下這句話便揚長而去。

「啐!」父親跌坐在椅子上,怒視著空蕩蕩的門口。

原來,幾個月前有幾位政府官員跑到家中要曉芽的父親帶他們到山裡的田地,曉芽的父親依言領著他們到田地,他們卻掏出一堆莫名其妙的東西開始仔細探勘、記錄,幾個禮拜後就有人來向父親辦土地改良物查估,老人才知道自己一輩子的歸屬,即將失去。一怒之下,想也不想得將那人轟了出去。而曉芽看到的,是父親與政府的第二回合交鋒。

曉芽聽了覺得莫名其妙,想起了不愉快的回憶--死僵的笑容,滿江紅的卷子……肚子不自覺得抽痛,胃酸翻攪著。不行!我都大學了!不能再被欺負了!哪有人出生是為了活該倒楣?於是,他決定,槓上政府!

幾經周折下,終於有了轉圜的餘地——曉芽家得以保留葬有母親的那半塊地。

翌年,原本的土地上就出現一間工廠。

畢業後,曉芽和哥哥妹妹們都各自成家了,並搬到外面住,其中,哥哥妹妹們都住到外縣市去,只有曉芽還住在縣內,而老家就只剩父親一人守著。

一次,曉芽回家探望時,解開了多年的疑惑。

那天,那四幢房子的老主人,都在曉芽家圍著桌子坐著,愁容滿面,相視無語。

「唉~早知道……阿鐘啊!真的對不起啦。我們也不知道孩子們會那麼糟糕呀!」其中一位伯伯說道。

「是呀!真的對不起啊!」其他三位應和著。

「當初你們如果不聯手騙我,今天我們也不會那麼慘了。」父親冷冷的回應。

原來,有建商對曉芽家附近的田地有興趣,開出了價碼要收購,其他三位伯伯的孩子瞞著自家父親,把田地和房子都給脫手了,等到建商來趕人,他們才知道自己養了個好兒子來給自己窩裡反。

「為什麼那些田地都不是我們家的?」等那些長輩們離開後,曉芽問。

「唉~你爹我年輕時,和你那些好伯伯們起了衝突:他們在種田時,經常會偷拔水果自己留著,我們家的收成就常常會少,所以我就在你阿公面前告狀。但你阿公走了以後,他們就逼我主動提分家,結果籌碼都在他們手上,所以我就只能拿到山上的那塊爛地,可是現在,連那塊爛地都有人要搶了,唉……」父親甩甩頭,不願再回憶。

之後,曉芽的父親就沒有安寧的日子了,建商不停的對父親施壓,要他賣房賣地,父親不肯,施工又非常吵,老人家晚上也沒辦法睡好了。

曉芽不停的勸父親搬出來跟他住,但是老人家的牛脾氣又豈是曉芽能說服的?

「我死也要跟你媽死在同一個地方!記著,以後要把我葬在你媽旁邊!」自從建商開始了疲勞轟炸後,曉芽的父親就把這句話掛在嘴邊。

老人還是承受不了這種精神上的轟炸,倒下去了。

這位父親,恪盡自己責任的父親,把自己的地契託付給了他在世上最親的親人,他完全信任的兒女。

「房子的地…是你祖父留的,不能…賣…」老人視野早已朦朧,還是咬牙說出最後一句話,掛在心上的一句話。

七日後,兒女們就開始打掃老家,發現了老人窮盡一生所攢下的血汗,為兒女們所準備的:幾張早已沒人使用的五毛和一毛、一千多個一元和五元、六百多個十元、三百多個五十元——其中還有兩百多個沒在流通的舊幣、二十多張皺成一團的一百元,分別裝在四個舊舊髒髒塑膠袋裡,但就是沒有半張五百元和一千元。

曉芽捧著那袋裝滿一元硬幣骯髒袋子,眼淚不自覺得滑了下來……爸…為什麼?為什麼你要留這些給我們?我們需要的是你,不是錢呀!

老人撒手人寰後,曉芽的夢魘就開始了,建商轉而對他進行施壓,他終於知道父親面對的挑戰。父親的去世一定是因為這群人該死的糾纏!曉芽想到就怒火僨張!於是他也堅決不賣地。

兩年過去了,曉芽的手機、信箱都塞滿了建商的來信,來電頻率更是一天數通,就算曉芽再堅持,度過這樣的兩年照樣是幾近崩潰,妻兒也不勝其擾,於是他就和兄妹們商議了賣地的想法。

小妹很好溝通,但是哥哥們很不諒解。

「我們都知道父親的去世是因為這群該死的人渣害的,你還要賣?」

「兩年前我也這麼想,但是再這樣下去,我也要步上爸爸的後塵了。」曉芽慘慘說道。

看到弟弟形容枯槁,當哥哥的也不好說什麼了,只好丟下一句「那你決定吧!」之後就離去。

曉芽最後一次回到房子裡,凝視著早已掛滿蜘蛛網的一切,熟悉卻又陌生,跪了下來。爸…對不起…

 

現在,辦公室裡的人彷彿在等曉芽一般,滿臉笑容的接待曉芽,讓曉芽想起當年的阿瞞老闆。

「暮曉芽先生,請問您願意賣地了嗎?」一位長相不怎麼適合做服務業的服務員看著滿臉病容的曉芽說道。

「是的……」曉芽虛弱的答道。

「很不好意思喔!現在的地價其實是在下跌的,所以本公司只能用當初開出的價錢的六折來收購。」服務員眼裡閃著精光,壞笑道。

「……成交!」曉芽知道,現在不賣對方照樣會繼續干擾自己的生活,以後要賣對方又會繼續不合理的砍價。

「謝謝您囉!」服務員燦笑,曉芽這才發現,那傢伙裝了三顆金牙。

那天起,暮家就有了家訓。曉芽的聲音迴響在蘭陽平原上:民以食為天,人賤農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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